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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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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柳襄記得那天她下山後是發現掉了一顆鈴鐺,因恰是綴在最前頭那一顆,她才所有察覺,但當時想著那麽大的雨,一顆小小的鈴鐺不可能那麽巧的就被謝蘅撿了去,沒成想這天底下還真就有這麽巧合的事。

在國公府他就已經試探過她,那顆紅色小鈴鐺和眼前這顆是同樣的樣式,她此時再否認,已經完全沒有意義。

“是我的。”柳襄如實道。

謝蘅手指微微蜷縮了下,擡眸直直盯著她。

她絲毫不詫異這顆銀鈴鐺是如何到他手中的,是否也就說明她知道她那日救的人是他。

“你那天揭開過我的面具?”

柳襄立刻否認:“沒有。”

柳襄剛答完便意識到了什麽。

不論她答有或者沒有,都是在承認那日救他的人是她。

不過,她似乎也沒法否認,因為她不知道他是在哪裏撿到的這顆鈴鐺,如果是他的身旁,她的否認就顯得很多餘了。

況且當時她不願意讓他知道只是覺得他很麻煩,而她不想惹麻煩,所以才在他的人到來之前選擇了離開。

但現在,他知不知道其實好像也並不是那麽重要了。

謝蘅緊盯著她,繼續問道:“那你如何知是我?”

這個問題柳襄記得很清楚:“當時世子手腕上有一道被燙傷的紅痕,我因此認出來的。”

謝蘅一怔,神色略顯覆雜:“你又怎知我手腕被燙傷過?”

柳襄也只能如實道:“那天世子被客棧小二撞到時,我就在對面用飯,但只看到世子的背影,是從世子的馬車認出來的。”

原是這樣。

謝蘅淡淡收回目光。

他無意識的捏緊指尖的銀鈴鐺,耳尖隱隱泛紅。

她知道是他,還將他脫光了?!

所以她早就對他圖謀不軌!

柳襄感受他的氣息越發不對勁,眼尖的瞥見他泛紅的耳尖後,猛地想起那日的場景,終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怕是誤會了什麽,趕緊解釋道:“那天宋長策也在,我將世子從雨中帶進城隍廟後,是他給世子烤的衣裳。”

謝蘅捏緊的手指驀地一松,飛快擡眸盯著她。

柳襄怕他不信,舉著手指道:“我發誓真的是宋長策,我當時也淋濕了去後面烤衣裳了,我什麽都沒看到,也沒碰過世子。”

謝蘅耳尖的紅色慢慢的淡了下來。

原來是宋長策。

他緩緩收回手,連帶著拿走了那顆銀鈴鐺。

隨後他擡手拿了一個茶杯,給柳襄添了一杯熱茶。

柳襄瞪大眼盯著那杯茶,受寵若驚的同時不免在想,裏頭沒毒吧?

不然他屈尊降貴給她倒茶?

直到謝蘅淡淡掃向她,她才忙坐下道:“多謝世子。”

之後不見謝蘅開口,柳襄便問道:“世子昨日怎知那顆鈴鐺是我的?”

然話一出口,她心頭就有了答案。

這種樣式的鈴鐺玉京沒有,而喬月姝身邊從北邊回來的只有她,他自然而然就會懷疑到她身上。

當然,前提是他查過這個鈴鐺。

原以為謝蘅不會回答她這麽愚蠢的問題,但很快卻聽他道:“重雲說,它來自北邊。”

柳襄眼神微閃,喔了聲。

他果然查過。

謝蘅今日似乎好說話了些,柳襄便不由好奇的多問了一句:“那天刺殺世子的也是北廑人嗎?”

還有那個燙傷他的小二,也是北廑安排的?

謝蘅輕輕掃她一眼,柳襄對上他的視線,以為他不想說,正想說當她沒問過,便聽他道:“不是。”

不是?

柳襄不由皺起了眉頭。

她那時懷疑那次刺殺與太子或者二皇子有關,所以才覺得麻煩,不願牽扯其中,可隨著她的了解,她不認為他們會殺他。

她看的出來,不管是太子還是二皇子對謝蘅都多有寬容,甚至可以說是縱容。

二皇子與他親近自是不必說,昨日太子雖說是在替他向她道歉,但她聽得出來,太子話裏話外都沒有半點責怪謝蘅的意思,且維護之意甚是明顯。

而昨日太子還將四爪蟒袍給他披著,親自送他回了明王府。

若那次刺殺當真跟他們有關,那她只能說,他們的戲演的未免也太好了。

可除了北廑暗探和他們二人,她也並不認為這玉京還有誰能將他謝蘅逼到那般地步。

柳襄遂帶著幾分疑惑的看向謝蘅。

他今日雖然似乎好說話些,但她也不認為他會對她有問必答,且這事看起來好像比她想象的更覆雜些,於是,她斟酌著換了個問法:“世子知道是誰嗎?”

謝蘅眸光微垂,沈默著。

就在柳襄以為他不會回答時,他淡淡開口:“知道。”

柳襄聞言心中略安。

他心中有數便好。

夕陽全部落下,天邊晚霞依舊絢麗。

一如多年前的那個傍晚。

謝蘅至今都能感受到那冰涼的湖水浸灌在全身的窒息,他那時以為他活不下來了。

可最終他還是活下來了。

代價是落下了一生的病根。

他的體弱確實是從娘胎帶出來的,但若無那次,遠不至於到這般地步。

他原本是能學騎射的。

柳襄見謝蘅盯著天邊的晚霞走神,便也安靜了下來,捧著茶小口喝著,時而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對面的人。

雖渾身仍是與生俱來的驕矜,但卻低迷破碎,這是她從未見過的謝蘅。

看的人,很心疼。

他這般,是與刺殺他的人有關嗎?

重雲遠遠看著這一幕,短暫的怔楞後,停住了步伐。

世子和雲麾將軍從初見便結下了仇,而後這仇越結越深,見面不是打打殺殺就是橫眉豎眼,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這般和諧的坐在一起。

似乎是在賞夕陽?

莫名地很美好,很般配。

許是不忍破壞這幅畫卷,重雲無聲攔下了欲過去送點心的侍女。

不知過了多久,謝蘅終於轉過了頭,道:“找我作甚?”

一瞬間,他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,睥睨眾生的明王府世子。

柳襄楞了楞,才想起她這次前來的目的,忙道:“我聽說世子落水,這是怎麽回事?”

謝蘅淡淡的看著她,不答反問:“或者,你想嫁本世子?”

柳襄一怔,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昨日的動靜鬧的不小,對外總得有個說法,她落水被他相救傳出去,按照玉京的風俗,她只能嫁他,而且還有損名聲。

所以她猜對了。

他是在保護她。

柳襄不由掀唇一笑:“多謝世子。”

謝蘅卻並不領情,冷漠道:“本世子只是想與你撇清關系。”

若是旁的閨秀見此難免要覺自作多情而羞愧幾分,但柳襄卻笑容不變的挑了挑眉。

他堂堂明王府世子,若是不想娶她誰能強迫得了,這人渾身上下,估計也就嘴最硬了。

“你就只為這事?”

謝蘅見她笑容不減,仿佛是被人看穿了心思,很有幾分不耐道。

柳襄忙從懷裏取出名單遞過去:“這些都是進過褚公羨屋舍的人,都是此次進士,會武功的都做了記號,二表哥說分頭調查,他和三表姐從前頭查起,我們從後頭開始查。”

“昨日我試探過寧遠微,他武功很弱,當然也不排除內力高深察覺到我的可能。”

謝蘅掃了眼後將名單遞了回去。

“我查中間三個,後日,百善樓會和。”

柳襄點頭:“好。”

收回名單時手碰觸到懷裏的東西,她頓了頓,將其拿出遞給謝蘅;“這是我立下的字據,還請世子過目。”

謝蘅瞥她一眼,接過來,緩緩展開。

他半晌不語,柳襄便默默的等著,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道:“你對本世子有救命之恩,本世子可以為你做一件事。”

柳襄聞言不由一怔。

她救他時可從沒想過回報,眼下更不會,是以便正色道:“只是舉手之勞世子不必放在心上,且那次就算我不救,待重雲趕到世子也無虞。”

她說的不錯,就算沒有遇見他他也死不了,但昏倒在大雨中必然也是要大病一場,那時他想過或許是遇到了一次好心人,如今看來,原則上來說倒也沒有猜錯。

半晌後謝蘅漫不經心道:“本世子說的救命之恩,是承福寺的那顆藥。”

重雲說那顆藥或許很貴重,也難求。

那般劇毒若沒有及時服用解藥,哪怕最後能保住命,也得折壽。

柳襄沒想到他還記得承福寺的那顆解毒丹,正要拒絕,便又聽謝蘅淡淡道:“既然以後要老死不相往來,還是算清楚互不相欠為好。”

柳襄不由看了眼自己親筆寫下的字據,而後輕輕抿唇:“好。”

互不相欠也挺好。

相對沈默片刻後,柳襄問道:“做什麽都可以嗎?”

謝蘅徐徐迎上她的視線:“什麽都可。”

柳襄忍不住道:“世子如此信任我?”

他就不怕她讓他去殺人放火,或者做什麽要命的事?

謝蘅似乎看穿她的想法,冷嗤了聲,似乎在說,就她,能提出什麽要命的事?

柳襄:“……”

“行吧。”

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,在回邊關之前,她怎麽也得琢磨一個讓他為難的東西出來。

這時,謝蘅不知從哪拿出了那顆紅鈴鐺,遞給柳襄:“拿走。”

柳襄忙伸手去接,她怕碰到他的手指他又會覺得她在占他便宜,便伸出掌心。

謝蘅頓了頓,反手將紅鈴鐺落在她手心。

柳襄看著掌心的紅鈴鐺,欲言又止的快速瞥了眼謝蘅。

那顆銀鈴鐺呢?不還給她嗎?

但見謝蘅似乎有些精神不濟,她便沒去問他。

或許是一時忘了,待想起來便會還給她的。

當然她也不是在乎一顆鈴鐺,而是覺得他或許不會願意留她的東西在身邊。

然謝蘅卻看出她的想法,道:“待事了,兩不相欠,你再取走。”

柳襄無可無不可的喔了聲,而後似是想起什麽般問道:

“對了,世子昨日怎會發現四表妹出事?”

謝蘅這回沒再答她,只冷冷掃了她一眼。

柳襄立刻拱手道:“告辭。”

走出院子,柳襄不由回頭望了眼,卻見謝蘅坐在窗邊又望向天邊晚霞。

許是天色漸暗看不真切,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傷懷。

可高高在上的謝蘅,有什麽能令他傷懷的呢。

柳襄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紅鈴鐺,心中隱隱有了猜測。

或許,他是認出喬月姝腰間的鈴鐺與她那顆是同樣的樣式,所以才會跟著喬月姝過去想問清楚,沒想到卻陰差陽錯救下了喬月姝。

若昨日謝蘅和謝澹沒及時出現,憑她一己之力很難扭轉局勢。

當初送出這串鈴鐺時,倒是沒想到它竟會替喬月姝擋下一劫。

如此,它也算大功臣。

柳襄笑著將鈴鐺拋起又接住,顯然,心情很不錯。

謝蘅緩緩挪開視線,看向那道漸漸走遠的艷麗身影。

大約是他看花了眼,竟覺她與這晚霞交相輝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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